受访专家/保冬妮 采写/陈淑琴 保冬妮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儿童文学作家，资深编审，心理咨询师。创作涉及童话、图画书、儿童诗、儿歌、散文等。出版了200多部童书和图画书作品，曾获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国家优秀少儿图书奖、冰心文学奖、中华优秀出版物、2014童书桂冠最美的书等奖励。其作品输出台湾地区和法国、英国、德国、印度、韩国、越南等国，受到国内外的关注。 最初想要采访保冬妮老师，是因为看到她创作的“北京记忆”的故事绘本以及现在网上热卖的海洋动物系列绘本。但一踏进她位于景山公园旁边的家兼工作室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进入的是一座原创绘本的宝库。 儿童文学作家，心理咨询师，曾经的美编、记者、杂志主编，多重的角色和身份，让她在原创绘本这片天地里游刃有余；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回望、对当下儿童生活现状的观察和思考，使她的原创绘本深深植根于民族文化的土壤，也为我们呈现了当今中国原创绘本的缤纷世界。 绘本创作要跟当下孩子的生活相勾连 《学前教育》：您这个工作室很有特色，和您那本《花屋子》的封面很像，这里就是您创作“北京故事”系列绘本的背景吗？ 保冬妮：《花屋子》封面的房子、房子前面的绿植，画的就是这个工作室。我们的“皇城童话2”系列绘本全是以这个工作室为写生、创作的背景。我们的《铁门胡同》《小金鱼儿》等，都很有北京味儿。当时我让画家在这里写生了大概一年，让她去感受北京的胡同，去了解北京人是怎样生活的。我们的原创绘本都是跟生活相关，创作就是要跟生活挂钩，这样的作品就很接地气，非常质朴，呼之欲出，小朋友也能走进这种生活里面去。因为孩子在阅读的时候，会在里面寻找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小时候的故事，寻找当下的故事。 其实我们最早的一套原创图画书是“中国风”系列（《荷灯照夜人》《花娘谷》《元宵灯》等），讲述的是当下中国儿童的故事，呈现当下孩子的原生态，让人们看到当下孩子是怎么生活的，所以那部分作品我就叫它原生态作品。这些原生态作品，如北京记忆的故事，现在已经在韩国、法国出版了，台湾也引进了；皇城童话系列绘本《咕噜噜刷锅子》也在德国出版了。外国的出版公司对中国当下孩子的生活很感兴趣。 传统的东西要创新，创新就要写当下的故事，而不是一味地去呈现如剪纸、成语故事、龙等这些传统元素，如果用传统元素，就要赋予它新故事、新生命。如果没有创新，没有当下孩子生活的融入，那样的作品对今天的孩子来说就是僵死的。绘本创作要让孩子从你的作品中看到带给他思考的东西，这才是儿童文学的力量。 用中国的表达方式讲述自己的故事 《学前教育》：您一直在做原创绘本，很多绘本还输出了国外，但目前国内的市场绝大部分还是被西方的绘本所占领，您怎么看这种现象？ 保冬妮：很多人都认为绘本是从西方引进的，都说世界上第一本儿童插图书是夸美纽斯的《世界图解》，其实这个观点早就有人质疑了。如果我们去回望中国的绘画史、出版史、插图史，就会发现，宋朝的出版业在世界上是领先的，当时怎么可能没有插图业？有插图业，怎么可能没有儿童插图书？明朝的朱元璋还让大臣给他的儿子们创作图画书，60个故事、60张画。清朝的孙温用36年时间画的《红楼梦》绘本，天上、地下、人间，3000多个人物的面貌、服饰各异，至今都无人企及。宗白华在《美学散步》里还谈到，中国的美术、希腊的雕塑和埃及的古墓是世界的三大艺术瑰宝。那你想，中国的书籍插图怎么可能没有作为呢？ 西方的绘本有它的呈现方式，比如它的每幅画里都是有故事的，很多都具有隐喻性，如果我们不了解外国的宗教、历史、文化，那么这些绘本我们是读不懂的。你可能读懂了文字写出的表面故事，但你读不懂图画里藏着的深层含义。 绘本背后其实潜藏着许多文化符号，中国的绘本也一样。“北京记忆”那套书中，就呈现了北京文化的原生态，同时也引出了很多具有北京特色的平民生活。从皇家宫殿到胡同里卖金鱼儿的小贩，从后海的民风百态到前门的京剧表演，北京皇家文化和平民文化交错杂糅，形成独特的文化表达。还有，北京的调子为什么是灰色的？因为它不跟皇家去争那份荣耀，它是低调的，实际上表现的是老北京人的一种心态，平淡、平实、平和。 所以，不能笼统地说西方的绘本就是最优秀的，更不应该说中国的绘本就是落后的，大家只是站在不同的平台上，去表达自己的感情、讲述自己的故事。从我们的美术史上可以看到，中国的绘画很飘逸、很写意，情在山水。当然，我们也不妨以西方的油画、水彩、素描等绘画技法来呈现故事，但仍旧要用中国形象、中国故事、中国情感去表达，这样才和谐。 走向海洋过程中的生命教育 《学前教育》：您的那套海洋绘本很受欢迎，这个主题和前面谈到的不太一样，那么这个选题主要出于什么考虑？ 保冬妮：这套书，我是借由海洋动物来讲生命教育。首先，生存对人类和动物来说同等重要，海洋动物故事为我们展示了生的坚强、爱的伟大、死的勇敢、别的淡定，无数孩子和家长惊叹、感动于这些动物世界的真相，同时思考自己的人生。其次，海洋是资源的一部分，大陆资源被消耗之后，人类一定会把目光转向海洋，我们要让孩子认识海洋，利用海洋，但不是滥用和疯狂的掠夺。地球不止是人类的，也是无数生灵的，我们共处一个世界。任何一个物种的消失，都是对人类命运的警告。但现在很多孩子不了解这一点。最重要的一点是对于生命的理解，生命教育包含生和死两个部分，我们习惯说生，不爱说死。如果孩子们不知道死亡，也就不会珍惜今生。现在很多孩子不知道珍惜生命，缘于他们缺乏死亡教育。有了死亡教育，知道生命是有尺度的，孩子就会对生命更有感悟，也更有博爱之心，就会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活着。 生命教育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但我们现在没有进行这方面的教育，所以很多人既没有感恩之心，也没有敬畏之心，占有、贪婪、索取、腐败表现在各个层面和领域，这在其他国家是没有的，因为大家有信仰，知道生命是有限的，世界的资源也是有限的，不可以无度地挥霍。我想通过海洋动物的故事，告诉孩子要珍惜海洋世界的这些生命，因为由于人类的进入，它们也遭到了毁灭和涂炭。 绘本中的每一种动物都教会孩子怎样凭借自己的能力去生存，但我们现在很多父母给予孩子的就是物质享受，这是很可怕的。因为一旦没有了物质享受，比如当世界面临战争、饥荒、瘟疫的时候，我们的孩子将成为最没有能力的孩子。 所以，在海洋动物系列绘本中，孩子们看到的不仅仅是科学童话，而且可以去思考哲学层面、社会学层面的东西。我们要教会孩子去思考，你来到这个世界上，要正视这个世界，要对这个世界有所为，这是我们创作这套书最主要的原因。 让绘本阅读变得立体起来 《学前教育》：您也经常给家长讲绘本阅读，您对绘本阅读有什么建议？ 保冬妮：绘本阅读不是读故事本身，而是要让孩子走进绘本，参与其中，与他们的生活紧密结合，让孩子合上绘本之后可以玩很多的拓展游戏。 今年暑假刚出版的手作魔法绘本《包子狗和面条猫》系列，就是想让孩子和妈妈一起戴上围裙，一起走进厨房，一起去玩“魔法”。每个家庭里都有魔法室，这个魔法室就是厨房，它既是化学实验室，又是物理实验室，你可以带孩子一起去操作，孩子不仅玩了游戏，还从中培养了创造力。比如“魔法泡泡”，故事后面是一个妈妈和一个宝宝用自己的方式去调吹泡泡的水，做化学实验，玩吹泡泡游戏；“魔法草莓”“魔法馒头”让孩子走进厨房，妈妈和宝宝一块制作草莓蛋糕、馒头。这些魔法内容都是在家长中征集的，爸爸妈妈自己报名，谁愿意当绘本里面的魔法制造者，谁就自愿报名。你做好了，我采用；做不出来，不要紧，你也参与了。最后我们挑选了全国各地共12个家庭的做法。来自黑龙江的“魔法冰车”和来自广西的“魔法笛子”等，都是爸爸妈妈和孩子一起动手做的。 这样的绘本跟孩子的生活紧密结合，孩子就能够走进这个图画故事，去读绘本、玩绘本，这样的绘本阅读就变得生动起来、活泼起来、立体起来了。■ ——2015.10 学前教育家教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