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世纪法国自然主义教育家卢梭在他著名的教育哲理小说《爱弥儿》一书中，以爱弥儿这一虚构人物从出生至成年所接受的教育过程为主要叙述内容，详尽生动地体现了他所提倡的自然主义教育思想，并展示了这一理论关于儿童教育的诸多理念和方法。卢梭的自然主义教育是一个充满争议却无法漠视的存在，随着我国独生子女教育问题的不断凸显，如何做好儿童教育工作逐渐成为社会各界讨论的焦点。探讨和研究卢梭的自然主义教育，对我们当前做好儿童教育工作无疑具有重要借鉴意义。
　　一、户梭自然主义教育思想的基本内涵
　　顾名思义，卢梭自然主义教育思想的核心就是"自然"，而不同条件下的"自然"具有迥然不同的意义。卢梭对于"自然"的理解是人类本性中原始的美德与腐败虚伪的社会制度相对的状态。在这一点上，他的观念与先秦思想家孟子主张的性善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卢梭关于"自然"更为详细的阐释主要体现在心理学方面：认为"自然"就是不以人的具体意志为转移的身心健康发展的客观规律。通过阅读体现卢梭自然主义教育思想的论著可以看出，自然教育就是通过引导以发展儿童的"天性"或"内在自然"为主要任务的教育，就是尊重儿童自身身心的发展规律，根据儿童不同的年龄特征而施行的教育。卢梭自然主义教育思想在某种程度上与先秦儒家提出的"因材施教"的育人主张遥相呼应，重视对人的自然本性中的优良品德的充分肯定，着力培养健全的人格和完整的价值观体系，同时还主张以"自然教育"为理想准则，亲近自然，在自然中获得启发。"来自造物主的东西都是好的，而一旦到了人的手里，就变坏了。"卢梭认为，远离了喧嚣的城市社会，"归于自然"的教育才能很好地保持人的天性，所以他从儿童所受的多方面影响来论证教育必须"归于自然"。
　　(一)自然主义教育思想的特点
　　1．教育目的的自然主义
　　卢梭在《爱弥儿》中深刻地揭示了教育的最终目的是培养"自然人"。他认为，由于人类精神世界和社会历史环境中所存在的自然状态与以绝对统治为目的的政治专制制度的冲突对立，导致培养"自然人"与培养公民也成为两个逐渐分离对立的目的，而对这两类人的教育则需要分而治之，不可混为一体。正如卢梭所言："爱弥儿并不是一个奔逐荒野的野蛮人，他是一个要居住在城市中的野蛮人。他必须懂得如何从城市中汲取他的需要，懂得如何和城市中的人相处。"简单来说，相比专制统治下的公民，自然人是独立自主、道德高尚、社会生存适应能力和智力都极高的人。除此之外，自然主义教育还认为："只要他处在社会的洪流中，不被各种欲念或人的偏见拉进漩涡里去就足够了；只要他能够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想，有自己的理智，不被世俗权威所控制就行了。"即必须具备完整强大的是非评判标准，不为强权所屈服，坚持真理，这同时也是社会自然人的含义。要培养一个自然人，绝不等于要把他赶到森林中去，变成一个野蛮人，重点在于人的独立意识与精神。他还提出，一个生活在社会环境中的自然人与一个生活在自然环境中的人，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前者具备人类特有的思维能力及理智，通过学习能够获得在社会中生存的能力，懂得与他人友好相处而不为社会中的一些偏执因素所控制，也不参与狂妄的事情等。
　　《爱弥儿》中所体现的卢梭重视普通教育，反对等级教育，强调手脑并用、身心两健，培养适应能力与独立判断能力等教育思想，时至今日，在教育领域依然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从某种意义上说，卢梭所憧憬的身心协调发展的、适应广泛社会情况的社会"自然人"，实际上就是摆脱封建思想羁绊的资产阶级新人。
　　2．教育内容的自然主义
　　儿童天性的差异被卢梭深度关注与研究，因材施教势必成为他重要的教育思想。每一个人的心灵绝无重复，都是独一无二的，必须根据这一独特性来指导他们。过早对儿童进行理性教育是不合理的，应该把感官教育作为儿童教育的基础，让儿童通过感官去学习大自然的事物；注重职业和劳动教育，注重教育内容的实践性。在教育内容上，卢梭主张要以儿童发展的自然进程为依据选择教育内容，他根据儿童在不同年龄阶段所表现出的不同特质划分了几个教育阶段，并指出了各年龄阶段儿童的身心特征和教育任务。比如从人的出生到2岁这个阶段，体育教育是婴儿教育的主要内容，顺从婴儿的本性任其发展是很有必要的；从2岁到12岁这个阶段，儿童智力未发育完全，缺乏理性思考能力，所以主要以感官教育为重心，以培养儿童丰富的感觉经验，在经验中让他们获得教育。
　　我们可以看出，卢梭的教育理念是基于个人本位论和自然哲学观的"自然主义"教育思想，其中心思想是教育要返归自然，顺应人的本然之态，听任人的身心的自由发展。因此，分析我国儿童家庭教育现存的主要问题，并合理借鉴卢梭的自然主义思想是十分有必要的。
　　(二)自然主义教育思想的方法原则
　　1．正确对待儿童
　　当时的教师和父母向儿童强迫灌输旧的知识与道德、摧残儿童天性，卢梭对此进行了强烈抨击。他认为这种野蛮粗暴的教育方式是为了虚幻的未来牺牲现在，不仅使孩子受到各种束缚，还使孩子失去了本应该有的天真快乐。在这样被剥夺享受快乐权利，严苛环境下培养出来的孩子往往十分缺乏正确分辨善恶的能力，对于知识也不能灵活运用。"记住永远不能把儿童无法理解的东西对儿童进行讲述。"在教育方法上，卢梭反对教条主义而重行以求知，让孩子自己去看、去听、去摸，才能充分激发孩子对周围世界的兴趣，要求教育应该以儿童的经验为基础，不断顺应儿童热衷探索的天性，让他们进行独立观察和研究社会生活、大自然中的各种事物，主张要依据不同的年龄阶段，循序渐进地开展教育。
　　转变成人对儿童固有且片面的看法是自然主义教育真正发挥作用的一个重要前提。例如，卢梭指出，在儿童穿着漂亮却不适合活动的衣服时，他会失去快乐和自由，以至于养成奢侈的习惯、产生贪图虚荣等不良心理，而造成这一现象的根本原因是成人没有正确认识儿童。他还认为，由于我们对儿童缺乏足够的了解，关于儿童的诸多观念并不正确，才会使我们走人歧途。基于这样一个事实，他又指出，儿童的看法、想法和感情有其独特性，如果只是用成年人的思想代替儿童，那是一种相当肤浅而愚蠢的做法。他提出，在世间万物中，人类有他独特的地位，在人生秩序中，儿童也有他的地位。我们应该把成人和儿童区别对待，不要把儿童当做待管教的奴仆，也不能将其视作成人的玩物。
　　2．给儿童充分的自由
　　卢梭不赞同在儿童的心灵未成熟时就向他们灌输种种成年人的东西。他指出，遵循自然天性的教育才是真正的教育。他说，我们总的指导思想就是让大自然按照它最喜欢的办法照顾孩子，成人的过多干预是不必要的，教育的本质在于遵循自然，沿着自然指出的道路前进。
　　因此这也是显而易见的：要发展自然教育，必须给儿童充分的自由，努力做到不强迫、不压制、不灌输，否则自然教育就无法进行。与传统的教育相悖，用儿童的自主发展取代成人、教师的教育中心位置，儿童不再是被动的受教育者，教师也不再是处于绝对主体地位的主宰者。可见，卢梭"归于自然"的教育主张恰似一次哥白尼式的革命，带来了教育观、儿童观的颠覆性变化。除此之外他还注意到儿童天性的差异，并把它作为因材施教的根据，他指出，每一个人的心灵都有它自己独特的形式，必须按他的形式去指导。
　　二、当前我国儿童教育中存在的问题
　　卢梭关于儿童天性的理论包含理性、善良和主动自由因素，呼吁保护儿童天真的个性，使儿童的天性得以充分发挥，这对当前的教育实践有着重要的意义。以卢梭有关儿童教育的积极观点，审视我国当前儿童教育，可以发现存在以下几方面问题。
　　(一)强制性的功利教育，教育的社会性目的过强
　　直到现在，我国的儿童教育依然过分注重知识传授而忽视儿童身心发展。很多家长从孩子的学前教育甚至更早就开始就铺好各种门路，想方设法地挤进"精英"幼儿园，根据自己的主观意愿给孩子报各种培训学校，忽视孩子自身的兴趣爱好和身心发展规律，希望将自己的孩子培养成舞蹈家、美术家、钢琴家等等，但是这些"兴趣班"的儿童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了"成人化"倾向，并且出现了多动、抑郁、逆反等心理问题。研究者刘永辉指出，绝大多数中国父母认为，子女受教育的最终目的就是上名牌大学，获得一份既体面又待遇高的好工作。父母给予孩子过高的期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可是事实证明，这种违背儿童身心发展规律的、拔苗助长式的教育其实是无益于儿童的成长和发展的。因此，儿童教育改革应尊重儿童的天性，使其身心健康发展，这也是卢梭自然教育所推崇的。
　　(二)限制儿童的思维与活动，制约了儿童的自然发展
　　卢梭主张儿童只有在对事物进行了直接观察和亲身接触以后，才能更真切地了解事物的意义。儿童正处于对世间万事万物都保持着好奇与探究的年龄段，接受教育本来就是为其提供一个更全面发展的平台。然而，在我国的家庭教育中，儿童活动的内容、过程都是家长们事先安排好的，是有限制的，多数家长没有给儿童提供一个自由发展的机会。例如孩子想玩沙土，家长觉得会弄脏衣服或者不好打理，而不让孩子去玩，从而错失一个可促进儿童感官发展的好机会。另外，一些父母对孩子过于溺爱，不愿让自己的孩子参与过多活动，使孩子变成了不堪一击的柔弱花朵。这种教育模式不仅无法让孩子拥有强健体魄，更无法为其成长成才打下坚实的基础。我国学者杨淑媛指出，许多家长不让孩子尽情玩乐，享受乐趣，是因为他们总是以自己的思维去左右孩子的思维：成人认为雪是冷的，当看到孩子的手冻得通红，就会怕冻到孩子，却不知孩子们在玩雪时是多么的开心和享受，而我们的限制反而会让他们觉得强迫比冷更难受。我们用自己的思维阻止了儿童尽情玩耍的乐趣，剥夺了他们享受快乐的权利，儿童的创造力也就得不到很好的发展。
　　(三)封闭性的教育措施，脱离了儿童的生长环境
　　由于我国现在大多数儿童为独生子女，父母对儿童的关注度非常高。一些家长会限制孩子玩与学的内容、方式、对象、地点等，随时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家长这些做法的出发点都是好的，但是儿童被孤立于家庭与校园中，和整个社区及周边环境完全脱离，儿童发展的时间与空间就会很少，很难得到自然发展。同时，家长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状况，过分强调安全等原因，而很少让儿童接触社会与周围环境，使儿童不能很好地在实际活动中学习知识。如今的儿童教育，到处充斥着成人对孩子自由与个性的束缚与控制。孩子就如同爬山者，沿着父辈铺好的山路，一刻不停地爬着，只为匆匆看一眼父辈口中那山顶美好的景色，而路途中的美景无法欣赏。等到山顶时才发现，山顶的风光并不很美，而路途中经过的山脚、山腰的风景才是真正的美。只有那些爬山时摆脱父母的束缚，自由向前奔跑，最终到达山顶的孩子，他们才会收获属于自己的幸福。
　　三，自然主义教育思想的启示
　　卢梭的自然主义教育思想充分表达了他对儿童的热爱，认为我们应让儿童保持应有的个性，同时也需要因人而异地进行教育，去了解每个孩子的兴趣，不必告诉他什么不能做，只是告诉他做什么更好，鼓励儿童，让他在自己的每个阶段都自由地选择，自由地发展，即培养"自然人"。这一切都在历史上起到了进步作用，对当今儿童教育仍有很多启发。
　　(一）尊重儿童的天性，不同阶段教育侧重点不同
　　卢梭讲道："大自然希望儿童要有儿童的模样，儿童的生理和心理发展，有其本身固有的规律，如果我们一味去打乱次序，就会结出早熟且易坏的果子。"他认为，教育必须符合儿童身心发展的客观规律，并且把儿童的成长分为四个时期，主张在不同阶段进行不同的教育，强调要关注儿童的个性发展特点和年龄特征。例如O～2岁是婴儿期，这个时期的任务是婴儿的保健和养护。2～12岁是儿童期，最重要的教育任务是发展儿童的感觉能力，使其获得丰富的感觉经验，同时具备强健的体魄。道家思想中也指出，父母应该以宽容的态度对待子女的成长，即在教育子女时最好的方法是"顺应天性""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辅万物之自然"，就是根据孩子生理、心理发展的特点科学地引导，使孩子以自然的方式成长，避免出现早熟或晚熟的现象。因此，我国当前的儿童家庭教育要深刻汲取卢梭自然主义教育关于尊重儿童天性的观点，在尊重儿童自身发展的客观特点的基础上选择正确的教育方法，注重孩子的性格养成，从小培养良好习惯；顺应孩子天性的发展，在不同的发展阶段给儿童所需要的教育，而不是一味把自己的主观意愿强加于孩子，过度的施压，只会适得其反。
　　(二)给予孩子尝试的机会，让其在活动、生活经验中获得发展
　　卢梭指出："生活并不仅仅只是呼吸，而是活动本身，那就是要使用我们的器官，使用我们的才能与感觉，以及使用一切让我们感到存在的各部分"。卢梭认为儿童应当在生活经验中接受教育，强调进行直观教学。教育要关注儿童的当下生活，只拿成人积累的知识，也就是和生长的迫切需要毫不相关的东西强加给儿童，其结果只能是忽视儿童当前的需要和活动，从而忽视儿童的全面生长。为了克服这种弊端，首先，家长要为儿童提供各种活动，为儿童安排种种作业，例如园艺、木工、烹饪等，这些活动能让孩子学会基本生存技能。其次，要发挥儿童的"自动"作用。"自动"就是要求各种活动要符合儿童的兴趣和需要，使他们情愿去做，心里想什么，就用合理的动作表现出来。家长的责任，就是要指导儿童的活动，满足儿童的欲望，使他们自己解决一切问题，这也有利于儿童主体地位的发挥。最后，提供给儿童自由活动的机会。让他们在自然界中获得无限的力量，让他们在大自然中尽情地奔跑、游戏，去细心地观察大自然的一花一草、虫鱼鸟兽，去更好地领略自然的神奇与魅力，从而形成感受、理解与表达的发展模式。只有在这种自然环境下，儿童的身心发展都处在一种无压状态时，我们才应该用孩子理解的方式去告诉他正确的价值观，让他自己对事物有基本的判断。
　　(三)采用逆境锻炼法，培养孩子坚强的意志与抗挫能力
　　卢梭在《爱弥儿》中提到的"自然后果法"，是指儿童通过亲身体验、自食其果，他就会自己发现错误，改正错误。现在很多的孩子从小就在父母的庇护下成长，很少经历挫折，碰到一点问题，父母就马上想办法解决，不让孩子受到一点挫折。正是这种"真空无菌"的环境，使孩子丧失了抵抗现实困境"细菌"的能力。但凡有一点困难，他们就会惊恐万状，束手无措。因此，对儿童进行逆境锻炼是十分必要的。
　　雷鸣强曾经对逆境教育做过研究，他把逆境教育分为以下四个方面：身体上的磨炼教育、心理上的挫折教育、生活上自立教育以及现实中的困境教育。在教育儿童的过程中，将社会现实困难以比较单纯的形式反映于儿童的生活中，帮助儿童认识和克服，使儿童受到考验和锻炼，有利于从小培养儿童的危机意识、适应能力、勇敢品质和乐观态度。比如家长可依据儿童年龄特点，设置一些儿童通过努力可以克服的困难，孩子拿不到他想要的物品，家长不要马上拿给他，而应该让他动动脑筋，想想怎样才能拿到物品。在生活中带孩子登山、野营，让孩子自己动手捡柴火、备食料，适当进行逆境锻炼，培养孩子挑战困难与挫折的坚强意志和抗挫能力。此外，挫折教育一定要善于把握挫折的度，不能跨度而行。
　　原载《教育参考》(沪)，2015．5．78～82
摘自：《幼儿教育导读》2016.05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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