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今年5岁半上大班，妹妹10个月。他2岁前由姥姥姥爷带，后来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妹妹出生后妈妈一个人带不了，爸爸妈妈就又让他去姥姥家附近上幼儿园，由姥姥姥爷、爷爷奶奶轮流照顾。
这次带他出去旅游，回程路上姥姥给他买了一大瓶水，但觉得带的东西太多太沉了，因此姥爷把水喝了一些。大宝知道后就不干了，姥姥姥爷许诺给他再买一瓶、回去后买很多等等补救办法，但他就是不听，然后不停地哭嚎着拍打姥爷。
这孩子为什么不听劝，这么拧呢？

                     
 按照儿童普遍的发展特点和规律，大部分5岁的孩子已经具备了良好的语言理解和表达能力，也有了一定的自我控制能力。他们大部分时间能够情绪平稳，即使有不高兴的时候，也能够较快得到缓解，很少像案例中的大宝一样，长时间哭闹不止；从情绪调控上来看，虽然5岁孩子的调控能力比较差，但他们逐渐能知道自己不高兴的原因，并努力尝试用一些方法来调控情绪；从社交上来看，孩子从3岁小班开始，会知道自己是家庭中的一员，能感受到来自父母和家庭的温暖，也会懂得爱父母、信赖和亲近长辈。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们愿意把自己的痛苦或疑惑告诉亲近的人，从而求得安慰，或者听从长辈的建议和要求，尝试调整自己的状态，跟家人建立亲密的共处关系。
反观案例中5岁大宝的表现，可以看出大宝的问题主要集中在负面情绪持续时间长、调控能力弱、个性执拗较真。这样的孩子不仅自身难受，也往往让养育者情绪受挫，感到束手无策。

原因分析
孩子的心理发展状态，是先天遗传和后天成长环境共同作用的结果。
1.成长环境是影响孩子心理状态的主要因素
从先天因素来说，先天发育障碍或出生过程中的意外可能会导致大脑损伤，进而影响情绪控制中枢的功能，比如一些自闭症孩子情绪调控能力差等等。而心理活动的强度、持续时间、灵活性，也是由先天遗传的气质特点决定的。有人把气质分为粘液质、多血质、胆汁质和抑郁质4种。案例中的大宝，可能属于情绪强烈而难于转移的胆汁质。
从后天因素来说，成长环境的和谐、稳定性和丰富性，以及教养人对待孩子的方式等等，都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孩子情绪的稳定性和调控能力的发展。
根据案例的描述，我们基本上可以排除孩子先天发育的特殊性，而先天气质类型又很难在短时间有所改变。所以，我们应该尽可能在熟知和尊重孩子个性特点的基础上，把问题原因聚焦在孩子调控能力的发展和成长环境等方面。
2.生活环境的过多变化导致安全感缺失
1岁前是孩子和主要看护人建立依恋关系的关键时期，3岁前是孩子安全感建立的重要时期。孩子这5年半的生活环境有三次切换，2岁前由姥姥姥爷抚养，在自主意识萌芽开始反叛的时候回到父母身边，如果父母缺乏育儿常识，会觉得这孩子让人费解、不好带，难于建立亲密的依恋关系；在2年多之后，或许孩子已经适应了和父母在一起的生活，但由于妹妹的出生，大宝再次被送回姥姥姥爷身边。试想即使一个成人，在5年多的时间里搬家或是更换工作三次，恐怕也会感受到那种不安全和颠簸流离之感，更何况于一个孩子呢？孩子理应在一个稳定的环境里和成人建立安全、牢固的依恋关系，潜移默化地学习如何识别、表达和控制情绪，但是家庭的安排使得大宝不得不将更多的精力用来应对外在变化的环境，无法获得稳定的归属感和平静内心的机会。
3.当前事件点燃了内心深处被压抑的情绪
试想孩子上了幼儿园以后，每天看到别人的爸爸妈妈来接送，无疑对孩子是一种深刻的刺激。在父母身边成长是人内心深处最自然的渴望，父母与子女之间的直系亲属关系绝不是隔辈的亲缘关系能够轻易取代的。况且又因各种原因被“送来送去”的，难于稳定在一个地方。孩子内心深处渴望和父母在一起，渴望稳定，渴望安全感，但这些渴望没有被成人看见，也没有被满足。这一切是大宝不能决定、无法改变的。这种无力感和不被重视的感觉埋藏在孩子心底。
案例中，当姥爷没征求大宝的意见喝掉他的水时，虽然是为了一个成人看来再正当不过的理由——减轻重担，但因为没有尊重大宝的“物权”，大宝自然觉得被侵犯了。孩子由于年龄的局限，有时他们难于识别内心的情绪，不知道怎么表达合适，这就需要成人能够理解孩子，和孩子共情，帮他说出自己的感受。孩子一旦觉得自己被理解了，他积压的情绪就有了出口，内心的委屈会得到释放。
或许当大宝抗议的时候，姥姥只是反复强调自己行为的合理性，没有从孩子的角度换位思考，不理解孩子情绪背后的原因。结果孩子就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他的表现在姥姥看来就是任性。姥姥姥爷的不理解、不耐烦，可能触动了大宝内心深处隐藏的难于言说的愤怒——自己被剥夺了对这瓶水的拥有权和处理决策权，被成人以一种他们认为正当的理由随意处置，成人不理解，更不尊重自己的感受。
发泄和疏解情绪对孩子来说非常重要，就像我们常说的大禹治水，疏解比堵塞更有助于解决问题。但是对于大班的孩子来说，可以根据他们的调控能力提出适当要求，让孩子有意识地克制自己，不能任由自己被消极情绪控制。

应对策略
我们不能奢望孩子一直会开心顺利地长大，他们总会遇到各类问题，而身为父母的价值和意义，也往往体现在孩子遇到成长问题时，我们能够积极面对的勇气和智慧。
虽然大宝的行为令人困惑，甚至气恼，但是作为教养人，我们必须要明白以下两点：一是大宝自身的感受一定更加痛苦更加糟糕，特别需要我们帮助他从情绪困境中走出来；二是大部分孩子的情绪问题跟家庭养育方式的相关性更大，家长是有一定责任的。
针对案例中大宝的问题行为，建议主要从三方面着手加以改善。
首先，为孩子搭建情绪调控的路径。建议父母和祖辈一起帮助孩子提升情绪调控能力。可以从尊重孩子、情绪接纳、解决问题三个阶段加以提升。平时要尊重孩子，与孩子有关的事情一定要征求孩子的建议。比如嫌行李太沉拎不动的时候，可以问问大宝的意见，如果大宝想留着水，那就建议大宝自己拎着，而不是在不告知孩子的情况下把水喝掉，自行安排。
事情发生后，当大宝表达不满的时候，大人不能一味强调自己做事的理由，而要蹲下来看着孩子，平和而且真诚地询问孩子苦恼的原因，并向孩子认错：“对不起啊。你觉得这瓶水是你的，我们不告诉你就喝掉让你特别难过。”真诚地接纳孩子的情绪，抱一抱孩子，并承诺以后关于他的事情会先征求他的意见，孩子会因为被尊重、被理解而释放掉愤怒情绪。
然后引导孩子从负面情绪中抽离出来，一起思考如何解决问题。与其想当然地承诺再为孩子买水来制止他哭闹，不如帮助孩子认清现实：水已经没有了，哭闹解决不了问题，关键是现在怎么办。
其次，为孩子树立情绪调控的榜样。告诉孩子，当你很痛苦、情绪糟糕的时候，可以说出来，也可以哭一会发泄一下，大人能接受你的不高兴。但是，大人的接受和包容是有底线的，任何发泄都不能触碰行为红线——动手打人，要让孩子知道界限在哪里。
当然，当孩子拍打姥爷时，家人绝不可以失去理智，用“以牙还牙，以暴制暴”的办法对待孩子，否则孩子就会默认拍打是正确合理的表达方式。身教重于言教的道理，在情绪情感发展过程中体现得更加明显。但凡执拗暴力的孩子背后，通常会有高控、暴躁甚至是同样暴力的家长。家长不能被孩子的行为激怒，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对孩子的影响。家长可以心平气和地告诉孩子拍打给别人带来的疼痛和伤心等感受，来引导孩子认识自己行为的后果；或者采取分开和回避策略，冷静一会再来处理。
最后，修复亲子之间的联结。有些现实环境确实是难以改变的。比如当今一线城市中，不少年轻的父母迫于工作、房子、人手等客观原因，不能跟孩子在一起生活，或者无法让两个孩子生活在一个家庭里。这对孩子的身心成长是非常不利的。
无论祖辈多么精于教养孩子，父母永远都是孩子的第一监护人、抚养人。孩子终究最适合跟自己的父母在一起生活，接受双亲的抚育和教导。如果可以，建议让大宝回到父母身边，白天姥姥姥爷帮女儿照顾一下孩子，到了晚上，妈妈自己多承担一些，爸爸也积极参与进来，夫妻二人共同养育孩子，经营家庭。
如果大宝实在不能在父母身边，建议父母要安排好跟大宝的“亲子时间”。比如，一周当中去看望、陪伴孩子；到了周末，一定要让孩子回到父母身边。长时间接触不到父母的孩子，会很容易积累和引发愤怒情绪，出现过激行为。
除了固定时段的真实陪伴，也要利用现代通讯手段，让孩子感受到父母的爱就在身边。比如，录制视频音频故事发给姥姥姥爷，放给大宝听、看；和孩子视频通话，询问孩子的情况，向孩子展示家人为他准备的衣服、礼物和玩具等等，让孩子感觉跟父母只是在时空上暂时的分离，在情感上依然有亲密的联结。在姥姥姥爷家孩子的房间，可以放置孩子和爸爸妈妈的照片等物品，让孩子从具体的实物和情境中感受到父母的爱时时刻刻围绕着自己。
大环境的改变对孩子具有不可估量的作用，就如同一个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孩子，一旦进入温暖的房间，便不再会感觉到寒冷，瑟瑟发抖的行为举止也会随之自然消失。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父母要尽心尽力去为孩子营造健康成长的物质和精神环境，这是父母的责任和使命。

选自《学前教育》家教版2018年7/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