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带女儿元元去公园玩，此人一路表演了各种不听话，各种叛逆。毫不夸张地讲，我说往东，她一定就要往西。晚上回到家，我骨头都快散了，躺在床上写微信发牢骚，抱怨这女孩太淘气。
      现在想来，当时我真的是烦她了。我猜，我的脸上一定有戾气，因为那一刻的情绪乖戾。
      有个朋友在微信问我：“你以前怎么说的来着?”是啊，以前我无数次在微博、微信上秀父女情深，秀真情流露，貌似无比幸福。
      我只好有些耍无赖地回答：“反正现在我烦她了，她太淘了，不听我话。她要不是我亲生的，我甩了她的心都有了。”
      一夜无话，今天凌晨5点，她突然在梦里大哭，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哭喊着“我要姥姥……”这样的话。超级疲惫、超级困的我再次被激怒了，愤恸口一些委屈地起床挪到客厅预备接着睡，但那哭声的穿透力极强，让我再无睡意。
      到了单位，连喝了两大杯斋咖，才算缓过了劲儿，又赶上今天的活儿排得满满的，一直在写字，写着和她无关的字儿，手和脑，都是麻的了。
      傍晚收工，在跑步机上流汗，然后淋浴。被热水包裹住身体时，我突然想到了她，发现我居然一天都没有想她了。
      这在以前怎么可能?我几乎每天都会用那么一点挤出来的闲暇时间想她和看看她的照片的。
      于是我像是犯了罪似的有些难过和自责，开始想她了。昨夜今晨，我怎么会有那种对她的态度呢?
      自她诞生以来，带给我很多负累，但已经被更多的幸福和喜悦以及莫名奇妙、无法预料的惊喜所湮没。
      我爱她，怎么可以只爱她的顺从和乖巧，只爱她的烂漫和依偎?那样的话，买个芭比娃娃的高阶版岂不就够了?
      元儿一天天地成长，每天都有新变化，新惊喜，经常会说出一些貌似只有大人才会说出来的短语、句子。但正因为此，也就意味着她的独立人格正在形成，她有了自己的意识和思想，她在逐渐变成一个自然人，一个可以支配自己行为意识的人。
      淋浴后，一身轻快的我洗去了一天的疲尘。回到家，元儿冲着我笑时，我似乎一下子感觉到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半岁、一岁、一岁半、两岁的小女孩了，尽管只是又大了半岁，但她的行为意识已经形成。
      她做的每一件事，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都已经有了一定的目的性。
      她变成了一个新的女孩。
      今晚，她拿着奶奶的手机玩时，突然扔到地上。我的第一反应是走过去，让她的肢体感觉到疼痛，以便让她加深对这次错误的认识，但随即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手。
      我把她抱到阳台上，让她坐在晾衣架上。她感到有些不适，一边挣脱着，一边说：“爸爸，不舒服，我不舒服。”
      我用额头蹭住她的额头，小声问：“那你刚才把奶奶的手机扔地上了，对吗?”
      “不对。”
      “那你要不要去和奶奶说对不起?”
      “不要。”
      “为什么呢?你做了错事，就要道歉。每个人都会做错事，做了错事就一定要道歉，你懂吗?”我习惯于和她说一大段话并相信她根本听不明白，但我就是想这样和她说。
      谁料她回答：“我懂，可是我不想说对不起。”一边说着，她一边继续挣脱着想要从晾衣架上下来。“爸爸我不舒服，硌屁股。”
      “你看，你坐在这里也会感到不舒服，你扔了奶奶的手机，奶奶也会不舒服，对吗?”
      ……
      我就这样和她在昏暗的阳光下谈判，10分钟后谈判成功，元儿小心翼翼地走到客厅，向假装生气的奶奶说：“奶奶对不起。”
      我妈瞪了她一眼，问：“那以后还扔不扔了?”
      “扔……”
      这是一个我没有料到的结局，我蹲下身和她平视：“你为什么要扔呢?”
      她的理由很诡异：“因为我要玩爸爸手机，所以我要扔。”
      我想了一下怎么措辞，然后说：“那爸爸可不敢把手机给你，给你你也扔了怎么办啊?”
      她斜乜着，噘起嘴，嘟囔着：“那我不扔奶奶手机了，我要玩爸手机。”
      在我的印象里，我以前从来没有过与她这么耐心地对话，真的没有过。
      我不是什么育儿专家，也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立人格，都需要、渴望着别人的尊重，哪怕是像元儿这么小的小小孩。
      更何况，她是我最爱的女儿，我如果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尊重的话，为人处事的其他高难度动作，更不要再提了。
      我想，元儿真的已经变了，我要迅速改变自己旧的认知，她是一个新的女孩了。
      以后，每过一段时间，她都会变成另一个更新的女孩，变啊变，变啊变，直到变成穿上婚纱的女孩，然后就不再是女孩了。
      我必须要学会适应，学会接受，学会尊重她，如果那个襁褓中的她……
      好了，没有如果了，那个襁褓中的她，那个咿呀学语的她，那个蹒跚学步的她，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心里，我的记忆里，永远都无法抹去。
      但我必须要和她一起，让她快乐地长大，让我温馨地变老。
      那，就是我和她，一辈子最好的故事了。
编辑：ci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