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是学前教育由理论到实践、从观念到行为转化的一座桥梁，它不仅反映了一个国家占主导地位的学前教育价值观的理论倾向和学前教育的科学研究水平，而且对学前教育的实践工作与未来发展具有较强的导向作用，是促使幼儿园教育质量不断提高的重要手段。在我国，各省市组织的幼儿园教育评估尤其是示范园评估是对幼儿园教育质量的一种全面、系统的评价，其标准可以说代表着我国高质量幼儿园教育的内涵与评价方向。①但是，近年来幼儿园评估遭到广泛批评。不少人提出，幼儿园评估打乱了幼儿园各项常规工作，由于理论与实践脱节，园长和教师们苦不堪言，甚至以“造假”的方式应对评估：部分地区部分幼儿园对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工作出现了较明显的心理抵触现象等。现有的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机制真的一无是处吗?目前出现的问题是质量评价本身固有的属性，还是其他因素造成的呢?笔者认为，必须对教育质量评价机制进行全面的、辩证的分析，充分发挥评价应该具有的功能，这样才能真正实现以教育质量评价促教育质量提升这一使命。
      简言之，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的功能是指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所能发挥的功效和作用。评价功能贯穿于整个评价活动之中，并对评价活动及幼儿园教育工作产生重大的影响。
      一、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的判断功能及其实现
      价值判断是教育评价的本质特征。评价主体要根据价值主体的需要，判断价值客体是否满足价值主体的需要以及在多大程度上满足价值主体的需要。当然，价值判断必须以事实判断为基础，离开了事实，价值判断就会变成空中楼阁。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的判断功能，是指通过对所搜集的信息资料的整理和分析，对幼儿园教育质量的客观情况作出证明或说明，为幼儿园以后的发展或晋级提供依据。
      幼儿园教育活动是否满足幼儿发展和社会发展的需要，必须通过评价作出价值判断。在我国，为确保幼儿园培养目标的完成，政府一般会对幼儿园的办学条件、教育活动、教师资质、幼儿发展等做出评价。这种评价，一般要做出合格或不合格的判断结论。例如，2009年，福建省组织各地教育部门和教育督导室开展无证民办幼儿园清理整顿工作，取缔了1357所无法整改的无证民办园，同时采取各种措施分流安置被取缔园的幼儿。②取缔的原因是这些幼儿园未经教育行政主管部门的审批：不具备国家规定的办园基本条件；存在较大的消防和卫生安全隐患；保教质量低下等。显然，将这些幼儿园判断为不合格，并予以取缔，是教育行政部门经过综合评价后做出的结论。
      也有学者拒绝把评价当作一种判断的过程。比如，西方学界否定评价的判断功能主要有两种原因：一是试图淡化评价的判断属性，以取得人们对评价的肯定态度：二是反对统一的判断标准。而这两种情况都需要我们作出进一步的分析。对那种以放弃评价的判断功能而试图取得人们对评价肯定态度的做法，以色列的教育评价学家内伏(Nevo，D．)曾分析指出，“一个表明评价判断性的定义，也许会引起潜在评价者的许多忧虑和评价对手们的抵制”：“以这种忽略评价的主要特征来引起对评价的肯定态度，也许是不现实的。发展对评价肯定态度的另一途径，也许是在教育的各个领域中证实评价的建设性功能”。③这一分析很有道理。在实践中，确实由于被评人存在着安全的需要、自尊的需要等各种原因，对评价采取抵制的态度。只有认真地分析被评人参与评价的需要，从被评人参与评价的需要入手，激发他们的动机，调动他们的积极性，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
      实现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的判断功能，要特别注意解决评价标准问题。评价标准主要有三种类型：第一类，根据国家教育法律法规的有关规定进行评价，依法治教，具有权威性；第二类，依据区域性地方法规和督导工作的有关规定进行评价，注意地区差异，具有灵活性；第三类，依据幼儿园特征而制定的标准进行评价，注意幼儿园的类型和层次，从实际出发，具有针对性。鉴于我国地域广阔，各地自然状况与社会文化经济发展水平差异显著，各地确实需要因地制宜，制定地区性的标准，但逐步实现省域范围内标准的统一还是比较适宜的，这不仅便于分级管理，而且利于横向比较，也是符合国内外评估体系建构与使用趋势的。④
      二、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的导向功能及其实现
      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是评价者依据一定的评价标准进行价值判断的活动，评价结果对幼儿园及相关人员有很强的“明示”作用：评价肯定的，正是幼儿园及相关人员应该且必然会积极追求的；评价所否定的，正是幼儿园及相关人员应该且必然会避免或舍弃的。这种“明示”会直接影响幼儿园及相关人员的行为取向与方式，并促使幼儿园及相关人员朝着评价者所预期的方向发展。在实践中，评价起着指挥棒的作用，评什么就抓什么，不评就不抓或少抓，这是评价中的常见现象。这就是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的导向功能。
      例如，2003年，国务院办公厅在转发教育部等部门《关于幼儿教育改革与发展的指导意见》(国办发(2003113号)时明确指出，要“加强示范性幼儿园建设、地方各级人民政府要合理布局，有计划地推动示范性幼儿园建设。要在城乡各类社会力量举办的幼儿园中扶持一批办学方向端正、管理严格、教育质量好并具有良好社会信誉的幼儿园作为示范性幼儿园”，“省级教育部门要根据国家有关规定制定示范性幼儿园的标准，并定期对示范性幼儿园进行指导、评估和审验，确保其发挥示范作用，带动本地区幼儿教育事业的整体发展和教育质量的提高”。为此，教育部基础教育司朱慕菊同志在全国《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培训班上的讲话中指出，“在评示范园的过程中，我们应根据对教育规律的认识，体现‘什么样的才是好的幼儿园’的主流声音，让全社会都知道什么样的幼儿园、什么样的教育是有利于儿童身心健康发展的”：“最重要的干预方式是有一套倡导正确改革方向的、科学评定示范园的标准”。⑤这实际上就是在强调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的导向功能。
      那么，究竟如何发挥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的导向功能呢?在实践中，这一功能主要是通过评价标准来实现的。评价标准反映国家的教育方针政策、教育目的以及对教育的理想追求，评价的过程正是促进评价对象努力实现教育方针政策、教育理想的过程。评价标准与评价结果之间有着直接的内在联系，不同的评价标准会产生不同的评价结果，而这一结果又会导引着评价对象今后的行动。2001年，笔者曾经使用《托幼机构环境评价量表(ECERS)》对北京市22所一级一类幼儿园进行再评价。对22所一级一类幼儿园再评价的结果是：总体教育质量只处于中等水平，且在19个项目(51％)上的评价结果只到或者还不到质量的“一般”水平。原因主要在于：使用了不同的评价工具——《北京市托幼园所分级分类验收标准》和ECERS量表，这两份评价工具指向托幼机构教育质量的不同方面，从而导致了不同的评价结果。⑥
      在我国，各地幼儿园验收(评估)标准已经成为幼儿园、教育实践工作普遍使用和参照的质量标准。2003年，笔者采用文献研究法，收集我国广东、北京、上海、福建、江西等五地使用的验收(评估)标准，从结构和类型两个方面对五地幼儿园教育质量标准进行了比较研究，分析发现，当时使用的幼儿园教育质量标准过于注重园所管理，其次为幼儿发展和人员条件、物质条件等内容，相对忽视教育活动部分的内容。⑦2006年，刘丽湘对北京、上海、广东、福建、江西、山西等地的六份验收(评估)标准进行分析后同样指出，各地质量标准存在以幼儿的绝对发展水平为标志衡量教师的教育水平与幼儿园的教育质量，注重条件、结果性质量评价而忽视过程性质量评价，验收标准的内容结构不合理，评价指标笼统、难以操作等问题。⑧显然，如果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标准本身的结构不清晰，那么评价的导向功能就难以发挥。所以，实践中，一定要把握好质量评价标准的方向性，才能发挥好评价的导向功能。
      三、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的改进功能及其实现
      改进是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的主要功能之一，它是指在搜集、整理和分析信息资料的基础上，对幼儿园教育的客观情况特别是所存在的问题进行诊断，为其进一步的改进行动提供支持，帮助其寻找增值的途径和方法。前面谈到要发挥评价的判断功能、导向功能，其目的也是要改进幼儿园教育工作，提高幼儿园办学效益和教育质量，使幼儿园教育满足幼儿发展和社会发展的根本需要。正如泰勒所说：“评价的目的不在于证明，而在于改进。”⑨例如，我国各地教育行政部门在组织幼儿园等级评估时，评估组最后反馈给幼儿园的意见中大多包括“存在的主要问题与改进工作的建议”，这实际上就是在发挥评价判断功能的基础上，对幼儿园下一步如何改进各方面工作提供建议。由此可见，评价的改进功能揭示了评价与改革血脉相依的密切关系。
      现代教育评价的实施，一般分为预评价和再评价两步，把评价的实施过程分为这两步，是提高评价活动质量，充分发挥评价作用的重要措施。在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中，预评价主要指幼儿园自评，即幼儿园依据评价标准对自身所作的价值判断；再评价主要是实地评估，一般是由教育行政主管部门委派评估组依据评价标准对幼儿园所实施的评价。在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的实施步骤上，各省市基本都采用了幼儿园自评与实地评估相结合的方式。但是．在实际评价活动中，幼儿园自评常常流于表面，且往往是为实地评估服务的。在被评估的幼儿园中流行“评估期间脱层皮，评估之后喘口气”的说法，生动地说明了幼儿园自评和实地评估在评价实施中的地位。发挥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的改进功能，必须做好幼儿园教育质量自我评价。在实际工作中，部分幼儿园缺乏开展教育质量自我评价的能力，在开展教育质量自我评价方面存在很多现实困难，这需要教育行政部门通过主动组织、委托人员或机构指导幼儿园开展这项工作。这样，不仅能使幼儿园增强自我诊断、自我改进和自主发展的能力，而且也有助于教育行政部门全面掌握幼儿园教育发展的轨迹，为科学和客观地判断幼儿园教育质量奠定基础。
      需要注意的是，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的这些功能可能是一把“双刃剑”。以各地的幼儿园教育评估工作为例，通过评估，等级定得高的幼儿园既可能充分发挥评价的导向功能、改进功能，也可能因最终通过了等级评价而对所存在的问题不闻不问，评价未能发挥改进的功能。未能通过等级评价的幼儿园，可能会更积极地面对幼儿园所存在的问题，不断改进幼儿园各方面工作，评价的改进功能因而发挥得比较充分；也可能因未能通过等级评价而失去信心，或者在迎接下次等级评价的过程中只关注要评价且容易外显出来的领域，简单地应付评价，从而使评价的导向、改进功能不能发挥。简言之，只有让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回归原位，发挥其全面功能，教育质量评价和教育质量提升之间才能形成良性互动关系。(本文系广东省教育科研“十一五”规划201O年度研究项目“幼儿园教育质量提升策略研究”(课题编号：201Otik250)的系列成果之一。)
      【参考文献】
      ①刘占兰．我国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的研究与探索——三地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研究之一[J]．学前教育(幼教版)，2009，(1)：29-31．
      ②龙超凡．福建将学前教育纳入“双高普九”和“对县督导”[N]．中国教育报，2012—8—12(1)．
      ③内伏．教育评价概念的形成：对文献的分析评论[A]．瞿葆奎．教育学文集．教育评价[C]．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8：346．
      ④康建琴．刘焱．制定幼儿园评估标准需要澄清的几个问题[J]．学前教育研究，2011，(1)：29-33．
      ⑤朱慕菊．齐心协力．做好新时期幼儿教育改革工作——在全国《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培训班上的讲话[A]．教育部基础教育司．《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解读[C]．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2：5．
      ⑥刘霞．托幼机构教育质量评价研究[D]．北京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2：45．
      ⑦戴双翔，刘霞．我国现行托幼机构教育质量评价工具研究[J]．学前教育研究，2003，(7—8)：39-41．
      ⑧刘丽湘．当前我国幼儿园教育质量评价工作的误区及调整策略[J]．学前教育研究，2006，(7—8)：85-87．
      ⑨泰勒．怎么评价学习经验的效用?[A]．瞿葆奎．教育学文集•教育评价[C]．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9：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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