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纽曼，美国密歇根大学教育学院教授。2001～2003年，她任美国教育部主管中小学教育的助理部长，负责实施小布什政府资金总额最大的教育法案——不让一个儿童掉队法案。在此期间，她推动联邦教育经费流入幼儿教育，其中“阅读先行”项目被誉为美国历史上最具有改革意义的阅读教育计划。
      一
      对于儿童，我们有三个共识。
      第一个共识是儿童早期的发展对于其以后的成长十分重要。在这个阶段，儿童的身体发展、社会性的发展以及认知的发展都会取得长远进步。实际上，儿童的早期发展对于儿童以后的发展奠定了基调。在美国，我们坚信，学前儿童的发展影响着国家经济的繁荣和国家的长久发展。我们的总统奥巴马，他就非常坚信，每一个儿童应该为其上大学和工作做好准备。随着这种理念的传播，美国政府对于学前教育的投资也逐年增加。
      第二个共识是教师在儿童的发展中起着重要作用。教师在儿童的学习中引导他们、调动他们学习的积极性，但是，教师也要知道，自己不是孤胆英雄，只靠自己并不能完成这样的使命。作为一个好教师，我们需要与儿童的父母和其亲属以及儿童所在社区保持紧密的合作。
      第三个共识是儿童早期具有巨大的学习能力。他们这种巨大的学习能力往往超出我们的预期。他们能够独立地思考、独立地解决问题以及独立地进行选择。
      这个阶段，也是儿童发展学习品质的最好阶段，此时教师能够发挥重大的作用。第一种学习品质表现在学生喜欢问问题上。儿童的问题是一扇窗，它为教师展示了儿童内在的思维，让教师了解儿童到底知道了什么。因此教师必须不断地鼓励儿童去提问，去探究；而教师必须不厌其烦地去回答，去告诉他们答案。第二种学习品质是好奇心。儿童希望认识他们的世界，教师要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从而帮助儿童认识这个世界。第三种品质是解决问题的能力。教师的任务是帮助儿童解决他们所遇到的问题。当儿童独立学习的时候，教师做的就是站在他们背后，当他们有需要时，随时提供帮助；或是帮儿童找到一些工具，让他们去解决遇到的问题。
      二
      教师们要记住，我们要满足儿童的需要，而不是总是作为引导者。我们是基于儿童的兴趣和好奇心去工作的。
      在美国，现在经常讨论的话题是21世纪所需要的新技能。
      21世纪是知识经济的时代，这个时代鼓励我们去培养儿童在实践者共同体中的合作能力，鼓励我们去培养儿童的创造能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什么是实践者共同体?它是指不同专业背景的人在一个集体中共同合作。在这个集体中，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都需要运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去解决问题。
      在21世纪，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认识，就是我们不仅是知识的消费者，而且是知识的创造者。知识的创造者是指我们能够去创造知识，能够跳出传统思维，以不同于以前的思路来思考人类未来的发展。是那些知识的创造者缔造了美国的繁荣，创造了我们的生活。像比尔•盖茨和乔布斯，大家看看，世界上有多少人在使用微软和iphone!作为教育工作者，我们的任务就是帮助儿童去认识已知的世界，并去创造未知的世界。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需要我们做到：
      第一，帮助儿童及早发展各种技能，以适应社会的要求。在美国，我们的实践就是帮助儿童及早学会阅读和书写。这样，儿童就可以利用语言去获得知识，去“自主学习”。
      第二，帮助儿童发展自律能力。这一点，我认为美国没有中国做得好。我在中国幼儿园发现，中国教师采用各种各样的策略来帮助儿童发展自律能力，让儿童自主学习。比如说，中国教师经常把音乐作为提醒儿童某个阶段开始和结束的信号；在地上画出好多小脚丫，以帮助儿童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这些有效策略教会了儿童自律以及如何去独立学习。但在美国，我们的老师为维系纪律苦苦挣扎。美国儿童经常难以在集体活动时围坐在老师周围，而且他们也不太会站队。我们在这一点上应该向中国学习。从中国的经验来看，帮助儿童发展自律能力，实际上可以更好地帮助儿童实现自主学习，做好入学准备。我想任何一个教师都会认为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第三，儿童能够进入到一个实践共同体中进行学习。学会相互学习，对于儿童学习语言、学习某个专门领域知识都非常重要。每个儿童都想成为某一个学习领域的小专家，每个儿童都希望自己在其感兴趣的领域比别人学得更多，学得更好。这一点，恰恰能够帮助他成为实践共同体中的一员。举个例子，我的孙子在美国幼儿园是鲸鱼方面的专家。当他在幼儿园时，许多小朋友都会过来问他鱼类的知识，他非常受欢迎。那么，他是如何成为鲸鱼方面的专家呢?是他的兴趣帮助了他。父母和老师给了他大量的关于鲸鱼类的图书，他还去看鲸鱼的录像、去博物馆、去图书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关于鱼类的知识也越来越丰富。当他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可以与其他具有鱼类知识的小朋友一起合作。其他小朋友也许感兴趣的是鲨鱼，他们之间的相互学习，会帮助儿童建构起专业领域知识。
      三
      如何培养儿童的自主学习能力，尤其是如何帮助儿童及早地发展阅读和书写能力?我们有这样一些方法。
      第一，分享阅读。好的阅读一定是教师和儿童共同进行的。当教师在阅读时，他会问儿童问题，在这个过程中可以发展儿童的词汇。老师还可以让儿童讨论故事情节，提出自己的看法。在这个过程中，教师可以发现儿童疑问的焦点和他们的好奇心所在。谈到分享阅读时，我们会用到一种说法，“眼球对眼球的活动”：当我们为他们阅读时，我们要看儿童的眼睛，他们的眼睛会告诉我们，他们是不是在认真听，是不是在学习。此外，这种眼神的交流也可以把老师的爱传递给儿童。当我们的眼神显示出我们的爱时，儿童会热爱学习的。好的分享阅读必须是十分亲密的。在美国进行分享阅读时，孩子们会紧挨着坐在一起，他们很亲密。这就意味着老师并不只是在读故事，而是在和儿童分享经验。
      如今，已经有200多篇论文证实了早期阅读不仅影响儿童的早期发展，它的影响甚至可以延续到高中阶段。当我们为儿童选择图书时，需要考虑以下几点：1．儿童需要从这些图书中了解一些词汇，这些词汇可能是他在日常谈话中没有用过的，可能是很难的、很复杂的词汇。分享阅读可以帮助儿童在一个有意义的背景下来学习这些词汇。不要过分担心把那么难的词汇给儿童，他们是否可以理解。其实，儿童在分享阅读中会非常乐于去学习他们不知道的词汇。2．在分享阅读中，儿童要学习一些抽象性的词汇。抽象性的语言意味着，阅读中所出现的事物并不是他知道的或者他在日常生活中所见到的。这种学习，可以帮助儿童发展抽象性思维和概念。而恰恰是这些概念帮助儿童建构了知识的网络，帮助儿童变得更加聪明和优秀。3．分享阅读可以使儿童获得知识。对于儿童而言，获得知识有两个途径：一手经验和二手经验。一手经验是指儿童亲身可以经历的，比如说他与环境、人和材料的互动；二手经验来自书本。因此，给儿童读的书越多，儿童会更加聪明。甚至在成人阶段，我们智商的成就一部分便归功于我们阅读的书籍。
      在美国，为了进行分享阅读，我们主要采取了以下措施：1．看图说话。为儿童读图画书之前，教师先一页页地翻图画书，让儿童猜测书中所讲的故事，从而调动他们的兴趣，并让儿童对故事有一个自己的建构。这种做法有助于儿童发展理解力。2．运用神奇词汇。读书前，教师会对儿童说，希望他们知道一些很复杂、很罕见的词，读书时，让他们把刚才听到的老师所讲的词汇说出来。“我听到这个词了!”当这些词汇出现时，儿童会很兴奋地举手告诉教师。为什么这么做?因为词汇的发展或者说重要概念的发展，对于儿童获取知识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此外，我们还会采用集体小组阅读、重复阅读、复述故事等方式。
      为了给儿童营造一个良好的阅读环境，我们在教室中设置专门的图书阅读区，把老师读过的书籍放到那里。为了让儿童可以自由取阅这些图书，书架会做得非常矮小；有的孩子喜欢躺着读书，于是我们提供一些软板；我们还设置了知识考查区域，孩子们可以测查自己知道了什么。在美国，有些家庭非常穷，他们买不起书。因此，我们还会设立父母图书馆。
      第二，掌握写作技能是儿童学会自主学习的一个部分。在美国，我们很早就尝试教儿童书写。如幼儿园里老师和学生问好，我们就把它变成了一种写作方式：让儿童对一天的活动进行预测，并尝试着把活动写出来。此时，老师可能会用一些特殊符号来表示活动，她写得非常慢，并且边读边写。老师并不要求孩子们认识所有的字并把它们写出来，她只是在展示书写是一件很舒服、很好的事情。
      另一件常做的事情是给儿童准备一本写作日志。尽管太小的儿童不会真正写作，但我们鼓励他们采用图画和符号进行表达。我知道一个孩子叫卡尼，每天老师都会鼓励他写日志。刚开始的时候，他画房子、画太阳，然后在旁边写下“太阳出来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写得越来越好。在帮助孩子们写作时，教师要特别注意，要让孩子独立书写，自己只是示范，而不是握着孩子的手，教他们一笔一画地书写。我们把这样的学习称为“支架式学习”，是指教师提供帮助，但不是替代儿童去学习。
      第三，游戏对于儿童学习也非常重要。游戏是儿童的天性，对于儿童各方面的发展都有着重要的作用。如对于语言的发展，成人和儿童游戏时，儿童可以听到成人在游戏中所使用的语言，他们也会使用自己的词汇，偶尔还会用错。但没关系，这是他们学习的一部分。
      游戏中还有一种很重要的学习，即学习性的游戏。让孩子尽早进行具有规则性的游戏，可以提高他们的技能。在众多游戏中，最重要的是社会角色扮演游戏。如果儿童扮演成医生，那他就要用医生的语言来呈现他想建构的场景。我们从研究中发现，就语言发展而言，儿童在社会角色扮演中谈论的内容远远要多于他们在身体方面要做的事情。
      同时，教师要学会聆听儿童讲述的故事。如果儿童对你说“我和我的姥姥一起做饭”，对教师来说，千万不要说“赶紧收拾起来”，而应该说：“是吗?我们想和你一起耶。”我们得问他：“你做的什么呢?”“大家喜欢你做的饭吗?”通过这些，我们鼓励儿童去讨论他们的经验，让他们逐渐长成独一无二的自己。
      原载《人民教育》(京)，2014．3．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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